巽风和吹王者归第284章 泥炭窑里
泥炭窑的入口藏在一片芦苇荡后半人高的芦花像道柔软的屏障。
芬恩跟着麦克大叔拨开芦苇时穗子上的白绒簌簌落在他的头发里、肩膀上像撒了把碎星子钻进衣领带来一阵细微的痒。
草帘掀开的瞬间一股混着硫磺和草木灰的热气扑面而来把晨雾都烘得淡了些连睫毛上沾着的小水珠都被蒸成了水汽。
“快进来小家伙。
”麦克大叔的手掌像块老泥炭粗糙的纹路里嵌着黑灰指关节因为常年握铁叉而格外突出。
他拽着芬恩的胳膊往里走时芬恩感觉自己像被块温暖的石头裹住了连骨头缝里都渗进了热意。
窑洞里比想象中宽敞穹顶是圆润的弧形像倒扣的陶罐石壁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水珠每一滴都映着头顶悬着的油灯晃得人眼晕仿佛有无数个小月亮在眨眼睛。
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泥炭块块头有大有小大的像拳头小的似核桃表面泛着油亮的黑像被太阳晒透的皮肤。
芬恩伸手摸了摸指尖立刻沾了层细密的黑灰凑近闻闻有股潮湿的泥土香还混着点松木的清冽——后来他才知道窑工们总爱往泥炭堆里掺些松针这样烧起来火焰会带点松脂的甜香连灰烬都带着草木的灵气。
“来帮我把这筐碎泥炭填进去。
”麦克大叔递过一个柳条筐筐沿被磨得油光锃亮编筐的柳条上还留着深深的指痕交叉处甚至泛着经年累月被汗水浸过的暗红那是无数次被攥握留下的印记。
芬恩试着抱起筐子才发现看着轻飘飘的泥炭块其实沉得很筐底的柳条在他掌心勒出了几道红痕像戴了个隐形的手环有点疼却让人莫名踏实。
填进窑膛时泥炭块碰撞着发出“咔啦”声细碎的渣子簌簌往下掉像一群在说悄悄话的小精灵。
麦克大叔用长柄铁叉把泥炭拨匀铁叉齿上挂着点没烧尽的草屑火苗一舔就“噼啪”炸开火星溅在他黧黑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眯着眼看火苗的颜色:“你瞧这火得是橘红色才好像刚出壳的小鸡绒毛那样暖。
发蓝就说明风太冲会把热都卷跑烤不熟土豆咯。
” 芬恩蹲在窑膛边看火苗在泥炭块的缝隙里钻来钻去时而蹿起半尺高时而缩成一团像一群调皮的小兽在捉迷藏。
泥炭块被烧得渐渐发红边缘慢慢蜷起像被太阳晒卷的树叶释放出的热气裹着松脂香扑在脸上把鼻尖都熏得发烫。
他忽然注意到窑壁上有许多细小的刻痕弯弯曲曲的有的像藤蔓缠缠绕绕有的像河流奔涌向前。
“那是窑工的日历。
”麦克大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粗糙的手指抚摸着那些刻痕指腹擦过最深的一道时动作格外轻柔“每道痕代表烧好了一窑泥炭。
你数数多少道?”芬恩数到第十七道时就乱了那些刻痕有的深如刀割有的浅若划痕——深的是丰年泥炭肥厚烧起来持久;浅的是灾年只能勉强凑够一窑。
而最深的一道旁边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十字“那年英军烧了窑我们硬是在灰烬里又搭起了新窑这道痕是记着那份硬气。
” 正说着艾格尼丝从窑洞深处钻了出来她的黑袍沾了不少泥炭灰像落了层星尘发梢还别着根干枯的芦苇。
“找到藏武器的暗格了。
”她手里捧着把短铳铳身缠着褪色的蓝布条布条上绣着朵石楠花针脚细密花瓣边缘还特意绣出了绒毛感和玛格丽特太太窗台上那束干花如出一辙。
“芬恩帮我把这铳擦一擦?” 擦铳的布是块蓝格子手帕边角已经磨得发毛浸了煤油后散发出清冽的气息像雨后的松树林。
芬恩学着艾格尼丝的样子用指尖顶着布角在铳管上打圈煤油晕开的黑痕像墨滴在宣纸上散开渐渐露出底下锃亮的金属光泽映出他小小的影子。
“这铳是我弟弟的”艾格尼丝的声音低了些指尖轻轻拂过枪口那里有个细小的凹痕“他去年在港口放哨时被抓走了这铳是他藏在石缝里才没被搜走。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铳身上的刻字那是个小小的“爱”字盖尔语的写法曲线像条温柔的河和信鸽腿上的铜环一模一样。
窑外突然传来芦花被踩碎的“沙沙”声不是风吹的那种轻柔而是沉重的、有节奏的碾压声。
麦克大叔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飞快吹灭了油灯。
瞬间的黑暗里只有窑膛的火光在众人脸上投下跳动的剪影像皮影戏里的人物。
“是巡逻队”他压低声音指了指窑壁上一块颜色略浅的石头“进去躲好里面有通气孔别出声哪怕蚊子叮也别拍。
” 暗门后的空间狭窄得只能蜷着身子芬恩挤在里面后背贴着冰凉的石壁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撞着石壁像敲小鼓。
外面传来英军的呵斥声靴底碾过泥炭灰的声音特别刺耳还有麦克大叔故作憨厚的应答:“官爷这窑刚熄火温度高得很哪能藏人哟……”夹杂着铁靴踢打泥炭堆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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