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第191章 白影
1993年的夏天热得反常。
张老汉蹲在自家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眯眼望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蝉鸣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
他粗糙的手指在烟杆上摩挲着指节处凸起的骨节像几颗干瘪的枣核。
这鬼天气...他嘟囔着吐出一口浓烟。
老黄狗阿黑突然从院子里窜出来对着村东头狂吠不止。
那叫声不似平常尖锐得像是被踩了尾巴又带着一种张老汉从未听过的恐惧。
咋了?张老汉站起身烟锅里的火星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阿黑不理会他继续对着空无一人的土路龇牙咧嘴背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张老汉看见了。
村东头的土路上一个白色的影子缓缓移动。
那影子模模糊糊像是被水洇开的墨迹又像是夏日里蒸腾的热气扭曲了视线。
但它确实在移动以一种不紧不慢、毫无生气的步伐沿着土路向村子中央飘去。
张老汉的烟杆从指间滑落砸在泥地上发出闷响。
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明明是三伏天却冷得牙齿打颤。
老张!看见没?隔壁王婆子扒着矮墙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张老汉僵硬地点点头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白影。
它已经飘到了村中央的老井旁在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继续向村西移动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那天晚上整个村子都没人敢出门。
第二天消息传开了。
李家的媳妇说她晾衣服时看见白影从晾衣绳下穿过;赵家的二小子赌咒发誓那东西从他家窗户飘过去时屋里的油灯自己熄灭了;就连一向不信邪的村长也承认他半夜起夜时撞见了那东西没有脸。
第三天村里请来了道士。
那是个干瘦的老头穿着褪色的道袍眼睛浑浊却异常锐利。
他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村东头那口枯井旁从怀里掏出一把香灰撒了进去。
回魂鬼。
老道士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横死的人魂儿回不来家就在死的地方打转。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问该怎么办。
别招惹。
老道士竖起一根枯枝般的手指莫看莫跟莫问。
它走它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
张老汉站在人群外围心里却像被猫抓了一样。
他活了六十年头一回见着这种邪乎事。
老道士的话他听进去了可那股子好奇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当天夜里张老汉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月光惨白照得院子里一片银灰。
阿黑蜷在墙角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呜咽。
突然狗又狂吠起来。
张老汉一个激灵坐起身透过窗户纸他看见那个白影又出现了。
这次它从村西头来沿着同样的路线飘过一家又一家的门前。
一种莫名的冲动攫住了张老汉。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炕披上褂子悄悄推开了门。
夜风带着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哆嗦但脚步却没停。
白影移动得很慢张老汉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
月光下那影子更加清晰了——它确实是人形但轮廓模糊像是被一层薄纱裹着走动时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张老汉跟着它穿过大半个村子来到了村东头那间废弃的刘家老宅。
白影在门前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穿过了紧闭的木门。
张老汉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栋荒废多年的老屋。
木门上的锁早已锈死但门缝足够宽他凑上去眯起一只眼往里看。
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照进屋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影站在堂屋中央一动不动。
张老汉屏住呼吸看着它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像是在推什么东西又像是在抵挡什么。
就在这时白影突然转向门口。
张老汉的心脏几乎停跳。
虽然那团白影没有五官但他能感觉到它在看自己。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门缝爬出来缠绕上他的脚踝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
他踉跄后退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抬头时他看见白影已经穿过门板朝他飘来。
月光下那团白影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人脸不断变换着痛苦的表情。
张老汉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白影越来越近他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味像是多年未开的棺材突然被撬开。
就在白影几乎要碰到他的那一刻远处传来一声鸡鸣。
白影顿住了然后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迅速退去消失在刘家老宅的方向。
张老汉瘫在地上冷汗浸透了衣衫。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晚张老汉没敢再出门。
但每到子夜时分他都会从睡梦中惊醒听见阿黑对着村东头低吼。
透过窗户他能看见那个白影准时出现沿着固定的路线游荡最后消失在刘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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